谶,是巫师方士以文字或图记作为征兆或符验,来预言人事的凶吉祸福的启示或隐语。库全书总目:“谶者诡为隐语,预决吉凶。”纬,是对经书的解释和比附,即经为直线,纬为横线之义。《四库全书总目》:“纬者,经之支流,衍及旁义。”由于纬书中多谶语,所以又通称谶纬。
谶语虽与测字指向不同,但两者也有不少相同之处,都是用拆解汉字来推知人的命运,有的谶纬已具备测字的某些特征,当然就受到测字者的重视,在一些测字著作中也收有不少谶纬,例如,周亮工的《字触》。
《三国志•吴书》中所引的《吴录》有一则字谶很有意思。三国时代,东吴有一个中书令,名叫阚泽,字德润。此人精通方术,在东吴一带很有点名气。在曹操死后,魏国的国君由曹丕继承,为魏文帝。东吴的孙权得知这消息后很不乐意,心想曹丕正值盛年,而自己已年迈,恐怕自己已等不到取代曹丕而立的这一天了。他召群臣来宫中,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他们,商议对策。群臣听之,无言对答,个个面面相觑。这时,中书令阚泽上前呈言孙权:“大王不必忧心,不出十年,曹丕将没,大王不用烦恼。”孙权对此言将信将疑,问阚泽:“你怎么知道?”阚泽回答说:“以字言之,不十为丕,此其数也。曹丕的‘丕’字可拆成为‘不’字和‘一’字,一数为十,‘不十’。曹丕当政不会超过十年,这是天数。”后来,曹丕果然只当政七年就死去了,但孙权并未能取而代之。
谶纬的特点是它的征验性,即有证于前,有验于后。《说文解字》对“谶”的解释为:“谶,验也,有征验之书,河雒所出书曰谶。”也就是说,先是出现某一事物、一个字、一张图,但在出现的时候世人对它无法理解,直到事后又发生某一件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一件事或那一个字、那一张图是后来发生的事的预兆。以下是两则谶纬:
有一个叫黄猷吉的人,原先在淮阳做官,后因身体不好,便回家养病。他喜好道术,常与一般道人往来。一天晚上,他家来了一位手拄拐杖的僧人,要见黄猷吉。这时已是深更半夜,家人怕惊吵主人,不让老僧进门。第二天深夜,老僧又来他家,要求见黄猷吉,家人不但不肯开门,还说了老僧几句,将他赶走。老僧连吃两次闭门葜,心中十分不快,嘀咕着说:“我以为你深好道术,今你有难,特来相告,却被你门下两次拒至门外,你将遭灭顶之灾,这正是你的命啊!”于是,老僧从衣袖中取出一支笔,在他家的墙上写了一首诗:
坐不得,行不得,
愁无心,口添画,
大口小口,青黄共色。
写完后,他就走了。
第二天正是立秋。夜里,黄猷吉家突然发生大火,黄家的几十间房屋及财产全被烧毁,独剩下一间小屋没有被烧毁,令黄家人生疑。他们在这间小屋的墙上发现了这首诗。这时,黄家的家人也想起了有位老僧来找黄猷吉的事,并将此事告诉了黄猷吉。黄猷吉听罢,又看了墙上所写的诗,仍不得其解。正好他的一位邻居也在观看,并称他能解此诗的意思,他对黄猷吉说:“第一句‘坐不得,行不得’,不就是一个‘立,字吗?第二句‘愁无心,口添画’,前半句‘愁无心’,‘愁’字没有了一个‘心’字不就成了一个‘秋’字了吗?后半句‘口添画’,不就是在‘口’中添一画,成了一个‘日’字了吗?第三句‘大口小口,肯黄共色’,前半句‘大口小口’不就是一个‘回’字吗?后半句‘青黄共色’,即青色加黄色,不就成了绿色了吗?‘绿’与‘禄’同音。这首诗合起来不就是‘立秋曰回禄’吗?”“回禄”,传说中的火神,后将火灾也称为“回禄”。这句话意思是立秋日遭大火,只有此屋能存下来。黄猷吉听了这位邻居的一番话,恍然大悟,后悔不及。原来,这位老僧是来给他报信的。他错过了时机,才发生了这场大火,似乎这也是命运的安排!
三国后期,魏国拜司马懿为司空。一天夜晚,司马懿正准备就寝,忽然听见门外有人敲门,他从床上起身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个身穿白衣、满口白胡须的长者。司马懿见此人不同凡者,急忙请他进屋来。来者自称是白虎使者,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交到司马懿的手中,并对司马懿说:“此物请不要打开。”说完这话,来者倏忽飘然而去。这件事使司马懿感到十分奇怪,来者不是一般凡人,一件东西这样神秘,顿时好奇心涌上心头,早把来者对他说的那番话扔至脑后,迫不及待地将那件东西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只金龙子,金光闪闪,长有三四
寸,背面刻有一行小字:“父子从我受重火。”司马懿虽觉此话一定包含有很深的意思,但他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他朝夕盘算这件事,并遣使暗中寻访术士。一次,他找到一位术士,把那金龙子给那术士看,那术士只说了一句话:“你们司马家定有帝王之望。”其他什么也没有给他说。后来,司马炎建立了晋朝,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受重火”不正是—个“炎”字吗!谶纬常常被用作政治斗争的工具,这使得谶纬术一时间盛行起来。
东晋时候,有一位大将叫王恭,他仪表不凡,谈吐髙雅。其时,有司马道子、王国宝等人当权,王恭想举兵讨伐他们。他在京口(今镇江)时,当时流传着两首民谣:
黄头小人欲作贼。
阿公在城下,指缚得。
黄头小人欲作乱,
赖得金刀作糾。
但当时世人并不知道这两首歌谣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王恭起兵,司马道子之子司马元显以重利诱其部下刘牢之倒戈,王恭军队被击败,王恭和他的五个儿子及兄弟都被刘牢之的军队所杀死。这时人们才想起这两首民谣,原来就是指王恭如犯上作乱就会被一个姓刘的人杀死。“黄头”就是黄字的头“草字头”,“小人”与头合在一起,不就成了一个“恭”字了吗!“金刀”暗示“刘”字。这两首民谣的意思都是:一个名叫恭的人作乱,就会被一个姓刘的人打败。历史竞然证实了这首民谣。
唐宪宗元和元年(806),淮西主帅吴少诚死后,儿子吴元济拒绝执行朝廷的命令,朝廷派大将裴度去征伐他。裴度的军队到了淮西,在挖战壕时,他们挖到了一块石头,在石头上,刻着一首诗:
井底一竿竹,
竹色深绿绿。
鸡未肥,酒未熟,
障车儿郎且须缩。
将士将这块石头送给裴度看,裴度不知这首诗的意思是什么。问手下的将士,没有人能回答得出。正在犯疑的时候,一名士兵自告奋勇地说,他能解释这首诗,并说:“吴元济必擒无疑。”裴度问他这怎么说。那士兵说:“这石头上刻的这首诗是一个预兆。‘井底一竿竹,竹色深绿绿’,是比喻吴少诚由下层士兵一直升至统领十万士兵
的主帅。‘鸡未肥’,意思是鸡无肉,‘肥’字去掉肉(月),只剩下一个‘己’(实为巴,取其近似)字。‘酒未熟’,无水,‘酒’字去掉水,就成了一个‘酉’字,‘障车儿郎’,即是打仗的士兵。‘且须缩’,即退守自如。这不是说吴元济己酉曰可擒吗!”裴度听后感到说得很有道理。后来,果然在己酉曰活捉吴元济。
这种将谶用于政治斗争的事例,在古书记载中是非常多的,如:
项王:自号之王霸,姓有工。(项羽为西楚霸王;工,项之边旁。)(《尚书中候》)
刘氏:卯金出轸,握命孔符。(卯金为刘,轸,楚分野之星。符为图书。刘所握天命,孔子制图书。)(《尚书考灵曜》)董氏:千里草,何青青;十曰卜,不得生。(千里草为董,十曰卜为卓,预示董卓不得人心,必将失败。)(《后汉书》)黄昌:黄昌,会稽人,为蜀郡太守未至郡时,蜀有童谣:两曰出,天兵戢。(两曰为昌)(《谢承后汉书》)
胡襄国:童谣云,古在左,月在右,让去言,或入口。(古在左,月在右为胡,让去言为襄,或入口为国也。)(《晋书》)
此外,统治者为了能稳固统治地位,也常常会用到谶,如年号谶。每个朝代都有年号,统治者奉年号若神明,把年号与王朝的命运联系在一起。有时候一个皇帝会有几个年号,每当国运不佳时,会通过改年号来除旧布新。因此,选定年号是关系到国家命运的一件大事。在年号选定中,文人应用谶纬术,使得一个个年号谶相继出现。
晋元帝司马睿,小字铜环,于建武二年(317)登基,第二年改年号为大兴。五年后的一天晚上,他到宫外散步,抬头望见一轮明月,月光如水,真是美极了。忽然间,天空不见明月,一轮太阳挂在空中。夜间出太阳,令人生疑。晋元帝心想莫非是天授神机,有异人相助。第二天上朝,他召来朝中的学士、大臣,商议改元,将“大兴”年号改为“永昌”。
他本以为这样一改,晋朝的江山可以永葆。谁知第二年他就驾崩了。
事后,东晋大诗人郭璞认为,晋元帝之死是年号改得不好,“永昌”是他的命运之谶。常言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昌”字可拆为二曰,岂能永照?“永昌”之号不就是预示着要改朝换代吗!郭璞不仅博学多才,而且又善方术,能预测吉凶,洞察过去,因此,郭璞的解释令人信服。于是他的判断很快广泛地流传开来。以后,立年号很少再用“昌”字了。北齐废帝萧昭业登基时,用“隆昌”做年号,结果被萧鸾所杀。人们就更相信郭璞的说法了。
再有北齐文宣皇帝高洋在登基后,定年号为“天保”。结果天并没有保他,只做了十年皇帝就驾崩了。有人认为,“天保”两字是他的命运之谶。“天保”两字一拆开便成了“一大人只十”,意思是一上大人(指皇帝)在位只十年。当时在民间还流传着一首民谣:
马子入石室,三千六百曰。文宣帝是午年所生,午年是马年,所以说“马子”。“石室”是指皇宫,三千六百日不正是十年吗!文宣帝闻此民谣后,深感不安,就去问泰山一道士:“我能当多少年天子?”泰山道士回參他说:“三十年。”他对泰山道士的说法将信将疑,一直在思索着,究竟是十年呢?还是三十年呢?二天,他忽然有所悟,对皇后说:“这三十年不就是十年十月十日,三个十字的一年吗!泰山道士说的其实还是十年。”后来,果真在他当了皇帝的第十年的十月十日驾崩了。
这样的年号谶在正史中记载是很多的。这反映了年号谶在中国古代十分盛行。
在谶纬中应用拆字,使拆字从原来只是作为解释字意的一种手段,发展成为一种可以征验吉凶的方术。特别是在统治者深感谶纬术很容易被反对者所利用,它的存在将严重地威胁到自己的统治地位时,谶纬术被逐渐禁止。然而,其中的拆字方法又从谶综术中分解出来,充实了测字术,并流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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