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卦》《序卦》《杂卦》当作于战国晚期

《说卦》《序卦》《杂卦》当作于战国晚期

 

下面探讨一下《说卦》的著作年代。张岱年指出：按《说卦》首段云：“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又云：“将以顺性命之理。”这里使用了“道德”、“性命”等复合词，这类复合词不见于《孟子》及《庄子内篇》，而屡见于《庄子外篇》和《荀子》，应是战国后期的用语。所以，至少《说卦》的第一、二段应晚于《庄子内篇》，而与《庄子外篇》属于同一个时代，而不可能早于《系辞》的大部分章节。

 

《说卦》的内容，明显可以分成三个部分：从开头到“故《易》六位而成章”为第一部分，论述了圣人作《易》的神妙过程和伟大意义。从“天地定位”到“然后能变化，既成万物也”为第二部分，构建了一个八卦与八方、四时相配的天道运行图式。从“乾，健也”到最后为第三部分，主要讲了八卦的德性及其所象征的各种形象。其中，第三部分当最为原始。我们在春秋时期的易说中，可以看出八卦取象的范围已经很广泛，分类也很细致，基本具备了《说卦》第三部分的雏形。《晋书•束皙传》:

 

初，太康二年，汲郡人不准盗发魏襄王墓，或言安釐王冢，得竹书数十车。……其《易经》二篇，与《周易》上下经同。《易繇阴阳卦》二篇，与《周易》略同，繇辞则异。《卦下易经》一篇，似《说卦》而异。

 

《卦下易经》与《说卦》相似的部分可能是指其与《说卦》第三部分大致相同，《说卦》之所以称为“说卦”，就是因为其主要内容是对八卦所象征的事物和德性的解说。按魏襄王在位期间为公元前318—前296年，此时已接近战国晚期，《说卦》还没有最终写定。

 

20世纪70年代，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了帛书《周易》和多种解《易》文献，其中被命名为《易之义》的一篇中有这样一段文字：

 

[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幽]赞于神明而生占也，参天两地而义数也，观变于阴阳而立卦也，发挥于[刚]柔而生爻也，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也，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也。将以顺性命之]理也，是故位天之道曰阴与阳，位地之道曰柔与刚，位人之道曰仁与义，兼三财两之，六画而成卦。分阴分阳，迭用柔刚，故《易》六画而为章也。天地定位，山泽通气，火水相射，雷风相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故《易》达数也。

 

有学者认为，这段居于《说卦》篇首的文字出现在帛书《易之义》篇，表明它原来与后面的部分并不是一个整体，只是后来有人作《说卦》的时候，才将它们合并在一起的，《易之义》的写作年代大概在汉初，那么《说卦》的最后定型，应在汉初以后。②这种观点有商榷的必要。

 

帛书《易之义》与《说卦》相比，具有明显的摘抄性质。如果说《说卦》是在一定知识与文献的基础上再创造的结果，因而行文上显示出一定的系统性和完整性；而《易之义》则纯粹是对各种《易》说的一次原封不动的摘抄、汇集。如《易之义》第二章，以简练的语言解说了大概六十四卦的卦义，类似今本《杂卦》——当然《杂卦》在解释上更重视相对两卦的反对之义；第九、十、十一章与通行本《系辞下传》第五、六、七章大同小异，第十二章与通行本《系辞下传》第八章前半部分相似；第十三章引通行本《系辞下传》第八章的文字，且有三处都称“《易》曰”。这都证明了帛书《易之义》的完成，是从当时的各种《易传》中汇集起来的，从这一点上看，当是《易之义》抄袭了《说卦》。

 

《说卦》作者不吝笔墨，反复陈述八卦配四时、八方的图式，也有着一定的学术思想史的背景。战国中期以来，阴阳五行学说逐渐流行，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思想，由《墨子•贵义》篇、《管子》的《四时》《五行》篇的记述来看，当时学者热衷于以阴阳五行学说来构建自然人生、社会政治的图式。这种学术思想反映到易学上，表现为易学学者模仿五行学说的模式，又吸取了传统的八方风思想，构建了易卦的自然图式。所以，从学术思想史的角度看，《说卦》的成书，当在战国晚期。而帛书《周易》“天地定位”章，对八卦的次序进行了调整，目的在于重新确立八卦的卦位，并为帛书《周易》的八宫卦序建立理论依据，故帛书《易之义》乃是出于其易学思想的需要，摘抄了《说卦》的部分文字。

 

关于《序卦》，朱伯崑巳经指出：“其对卦名的解释，多处取《彖》《象》义，当出于《彖》《象》之后。《淮南子•缪称》曾引‘《易》曰：剥之不可遂尽也，故受之以复。此《传》在汉初前巳经形成。”另外，《韩诗外传》卷八载孔子曰：“《易》先《同人》，后《大有》，承之以《谦》，不亦可乎!”③此亦可见《序卦》当成书于战国晚期。

 

关于《杂卦》，韩康伯注曰：“杂卦者，杂糅众卦，错综其义，或以同相类，或以异相明也。”《杂卦》取通行本《周易》在卦画上“非覆即反”的两卦为一组，虽仍以乾坤两卦为首，却打破了通行本的卦序，用一两个字或极简短的文句解释其卦义和相互关系。从篇名上，《杂卦》当写于《序卦》之后。

 

总之，《易传》对《易经》的解释过程，既是一个不断发掘《易经》所蕴含的义理的过程，也是一个对《易经》象数逐步构建的过程。深入比较《易传》各篇在解《易》体例及思想内容上的差异，再辅之与同期相关文献的比较研究，应当肯定：《彖》《小象》当最早成书，《大象》次之，《文言》《系辞》又次之，《说卦》《序卦》《杂卦》写定的年代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