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惠言日:“翻之言易,以阴阳消息,六交发挥,旁通升降,归于乾元用九而天下治。依物取类,贯穿比附,始若琐碎,及其沈深解剥,离根,散叶,畅茂条理,遂于大道,后儒罕能通之。翻之学既世,又具见马郑荀宋氏书,考其是否,故其义为精,又古书亡而汉魏师说可见者十余家,然唯郑荀虞三家,略有梗概可指说,而虞又较备,然则求七十子之微言,田何,杨叔,丁将军之所传者舍虞氏之注,其何所自焉。”
《虞氏易》之特色、价值及其重要如是,吾人真宜钻研勿替,用光易道,而阐先贤之绝学,述先圣之元意。庶无负于先儒之苦心。张氏言《虞氏易》之特色及其价值,犹未尽也,今更从而论之。
(一)本《说文》《尔雅》 《方言》以求易义之旨归
《尔雅》《方言》与《说文》,皆群经之钤键,百家之津涉,诂训之义海,而擒翰之华苑也。故先儒之诂经,多取资乎此。虞氏之解易,取资乎是,以求经义之旨归者以百十数。兹略举数例以证:
蒙,象:“君子以果行育德。”注云:“育, 养也。”此用《尔雅.释诂》之文。
讼,九四,渝安贞吉。注云:“渝, 变也。”此用《尔雅●释言》之文。
又,初九。注:“永,长也。”小畜上九注:“几, 近也。”泰大象注:“后,君也。”九二注:“還,远。”九三注:“恤,忧,孚,信。”
六五注:“祉,福也。”-大有六五注:“孚,信也。”豫六五注:“恒,常也。”观彖注:“若, 顺也。”皆用《尔雅●释诂》之文。豫上六注:“渝,变也。”噬嗑初九注:“祉, 足也。”咸上六注:“媵,送也。”皆用《释言》之文。大畜上九注:“衢四交道。” 则取自《释宫》。 损六五,“十朋之龟”之注,则取自《释鱼》,是虞氏义取自《尔雅》者颇多也。
泰,九二,不退遗。注:“遗,亡也。”此用《说文》之文。
否,六二,大人否享。注云:“否,不也。”此皆用《说文》之文。
余如贲,初九。注:“徒,步行也。”坎九五注:“提,安也。”萃大象注:“戎兵。”皆用《说文》之文。
噬嗑,六二,噬肤灭鼻。注云:“噬,食也。”此用扬子云《方言》之文。
大过,九二,老夫得其女妻。注云:“乾为老。”《方言》云:“乾老也。”
革,九五,未占有孚。注云:“占,视也。”此用《方言》之文。
(二)博征于群经诸子以融易义于一贯
据《虞翻传》及《别传》,知虞氏有《周易》、《论语》、 《国语》、《老子》、《参同契》之注解,《周易日月变例》、《周易集林律历》,《太玄》明扬释宋之作又秦郑玄解《尚书》违失事,并条举玄所注《五经》违义尤甚者百六十七事于汉献帝。由是足知其学之博大精深矣,以如是博大精深之学以注易,故能博微群经诸子而融易义于一贯。如:
坤,文言:敬义立而德不孤。注:“西南得朋,乃与类行。故德不孤,孔子曰必有邻也。’
同人,君子以类族辩物。注:“孔子曰君子和而不同。故于同人象见以类族辩物也。”
蹇,君子以反身修德。注云:“阳在三,进德修业,故以反身修德,孔子曰德之不修是吾忧也。”
以上用《论语》文。
蛊,六四,裕父之蛊,往见吝。注云:“裕, 不能争也。孔子父有争子则身上陷于不义。”
损,一簋应有时。注云:“时为春秋也。....谓春秋祭祀以时思之。”
系辞上:无咎者善补过者也。注云:“失位为咎悔,变而之正,故善补过。孔子日退思补过者也。”
以上用《孝经》文。
屯,九五,屯其膏。注:“坎雨称膏。《诗》‘ 云阴雨膏之’。是其义也。”
比,象:“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注:“先王谓五, 震为建为诸侯,坤为万国为腹,坎为心,腹心亲比,故以建万国亲诸侯。《诗》日公侯腹心。是其义也。”
泰,象:“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注:“相赞,左右,助也,震为左,兑为右,坤为民,谓以阴辅阳,《诗》日‘宜民宜人,受禄于天'。”
以上用《诗经》之文。
泰,九三,无平不陂。注:“平谓三,天地分,故平,天成地平,平谓危者使平,易者使倾。”“天成地平”取自《尚书.大禹谟》之文。
临,六三,甘临。注:“兑为口,坤为土,土爱橡穡作甘,兑口衍坤,故曰甘临。”“土爱”一句用《尚书.洪范》文。
益,初九,利用为大作。注:“大作谓耕作来耨之利....日中星鸟,敬授民时,故以耕播也。”“日中至民时”用《尚书●尧典》之文。
以上用《尚书》之文。
蒙,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注:“礼有来学无往教。”按《典礼》云:“礼闻来学,不闻往教。”
中孚,上九,翰音登于天。注:“《礼.荐牲》:鸡称翰音也。”按《曲礼》云:“鸡曰翰音。”以上取礼注易。
大过,象:“大过之时大矣哉。”注:“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此用《春秋左氏传●成公十三年》文。
震,六三,震苏苏。注:“死而复生称苏。”《春秋传》日:“晋获秦谍,六日而苏也。”按《春秋左氏传●宣公八年》云:“晋人获秦谍杀诸绛市,六日而苏。”
以上用《春秋左氏传》文。
乾,象:“君子以自强不息。”注:“老子曰自胜者强。”
坤,象:“君子以厚德载物。”注:“老子曰胜人者有力也。”
屯,利建侯。注:“老子曰善建者不拔也。”
震,象:“君子以恐惧修省。”注:“老子日修之身,德乃真也。”
系辞下:有不善未尝不知。注:“老子曰自知者明。”
以上用《老子》之文。
(三)旁征于史事以证易义之旨趣
取史事以证验易理,先儒之注易,多如此,《虞氏易》亦然。如:
乾,九五,飞龙在天。注:“谓若苞牺观象于天,造作八卦备物致用,以利天下。故曰飞龙在天。”
明夷,象。注:“三喻文....若纣杀比干,三幽坎中,象文王之拘差....喻从文王者,纣惧出....箕子,纣诸父,故称内难。.....故正其志,箕子以之,而纣奴之矣。”
革,九四,有孚改命吉。注:“体大过死, 以比桀纣,汤武革命,顺天应人,故改命吉也。”又九五,大人虎变。注:“传论汤武以坤臣为君。”
未济,上九,有孚于饮酒,无咎,濡其首,有孚失是。注:“谓若殷纣沉湎于酒以失天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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