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关于“乾、坤”卦的纳辰问题。孟喜卦气图中,乾主四月,初九当纳巳;坤主十月,初六当纳亥;为何《乾凿度》却以乾初九纳子,坤初六纳未?《 乾凿度》爻辰说同孟喜的卦气说、京房的卦爻纳干支说的主旨一样,都在于“以卦配律历”, 从历法上看,冬至所在之月或建子之月为一年之始; 就十二律吕而言,《吕氏春秋.古乐》日:“黄钟之宫,律吕之本”,十二律吕的始点是黄钟,故《吕氏春秋.十二纪》和《淮南子.天文训》以十二律配十二月,皆以黄钟为十一月律。盂喜以“自冬至初,中孚用事”,以中孚为卦气的始点,一方面是受了汉代五行思想的影响;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在卦气图中贯彻其十二辟卦说,十二辟卦说通过十二卦阴阳爻的递增与递减,体现出一年十二个月阴阳二气的消长规律,而成书于战国时期的《大象传》即以复卦为冬至之卦:“ 雷在地中,复;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故以之主十一月,如此,则乾主四月,坤主十月。关于京房易学卦交纳干支学说,尽管亦是以卦配律历,目的却不局限于构建卦气图,而更是为了将干支五行与《周易》卦爻相融合,故更需注重十二辰、十二律与六十四卦三者在始点上的统一,《京氏易传.卷下》日:
“奇偶之数,取之于乾坤”,“乾坤者,阴阳之根本”,可见京房以乾坤为阴阳二气之始点的思想,而“ 阴从午,阳从子,子午分行”,按“阳卦纳阳爻、阴卦纳阴爻”的原则,故以乾初九纳子,坤初六纳未。《乾凿度》 的爻辰说,在易卦与律历的结合上,则是融合了孟喜、京房二家的易学思想:其继承了京房易学爻纳支的思想,故看重乾坤两卦在阴阳二气之初生上的意义,以及阴阳二气行进的路线;其又吸收了孟喜卦气图的思想,希望所构建起的六十四卦主三十二岁的模式,又能体现出卦气的变化规律。通过《乾凿度》对于易卦与律历相配的计算上可以看出,乾坤两卦作为阴阳二气之始点、之根本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故其不取卦气图中的乾坤所主辰之说(见图4--6)。
再一组特例是“中孚、小过”卦。按照卦气图,中孚主十一月,初爻纳子;小过主正月,阴卦与阳卦同位,退一辰而贞,初爻当纳二二月卯,为何纳六月未?笔者认为:这同样体现了《乾凿度》对孟喜卦气学说的折中与改造。前面已述乾贞于子、坤贞于未的原因,乃在于它们为宇宙阴阳二气的源头,是六十四卦主三十二岁的始点;但中孚卦却是孟喜卦气图一年二十四节气循环的始点,中孚为阳卦,为阳气发生的始点,贞于十一子;二卦主一岁, 则与之相配的小过为阴卦,亦应当为阴气发生的始点,故其初爻贞于六月末,所以《乾凿度》日此两卦“法于乾坤”(见图4- 6)。
还有一组特例是“泰、否”卦。郑玄注曰:
泰、否独各贞其辰,言不用卦次。泰卦当贞于戌,否当贞于亥。成,乾体所在;亥,又坤消息之月。泰、否、乾、坤,离体气与之相乱,故避之而各贞其辰。谓泰贞于正月,否贞于七月,六爻皆口,泰得否之乾,否得泰之坤,北(张惠言日:“‘北’当为‘此’。”)辰左行,谓泰从正月至六月,皆阳爻;否从七月至十二月,皆阴爻,否、泰各自相从。
细研郑注,可知郑注不知《乾凿度》六十四卦初爻之纳辰本于孟喜卦气图,而认为是依于卦序依次与十二支相配,即乾贞子、坤贞未(此为特例)、屯贞丑、蒙贞寅、需贞卯、讼贞辰、师贞巳、比贞午、小畜贞申(“未”前为坤所用,故递延至申)、履贞酉、泰贞戍、否贞亥。故郑玄日:“泰卦当贞于戌,否当贞于亥。”由此可知郑玄后面所言泰否与乾坤之体气相乱,因此各贞其辰之说亦为非。但郑玄所谓泰否二卦的贞辰模式:“ 泰贞于正月,否贞于七月”“ 泰从正月至六月,皆阳交;否从七月至十二月,皆阴爻”,言之凿凿,又不似无稽之语,因为郑玄在关于爻辰说注文的最后日:“余不见,为图者备列之矣。”张惠言日:“此盖郑时别有图,非即《稽览图》所载。”
在辨析郑玄关于泰否二卦的纳辰模式之前,先说一下张 惠言对于上面所引正文和郑玄注中两处文字的校改,这两处校改皆为当今易学界所从。“ 共北辰左行相随”,是否存在讹误?笔者认为张氏没有改易正文的坚实依据,一则是因为郑玄注文亦日“北辰”,此印证了郑玄所见的《乾凿度》之文就作“北辰”;二则是不改字亦解释得通:“共北辰” 之“共”,拱也;北辰,即北极星。《论语.为政》:“子日:‘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在战国两汉人的天文观念中,十二辰即是以北辰为轴心将一周天十二 等分的时点,故卦爻行十二辰的过程,自可表述为“共北辰而行”。《乾凿度》此处表述的意义是:指出泰否两卦皆围绕北辰“左行”,强调其与其他各卦阳卦左行、阴卦右行的路线不同。郑玄注文曰“北辰左行”,盖脱一“拱” 字,此句当是引用正文,而后面“谓泰从正月至六月,皆阳爻;否从七月至十二月,皆阴爻,否、泰各自相从”之语,则是对其的解释-一《 乾凿度》文本中经常出现郑注窜人正文的情况。而郑玄注文的矛盾也正在于此处:如果说泰卦六爻纳正月寅至六月未,如何能说六爻皆阳爻?否卦六爻纳七月申至十二月丑,如何能说六爻皆阴爻?泰否并未相交,又怎能说“泰得否之乾,否得泰之坤”?笔者认为最大的可能性是:郑玄所见的泰否两卦爻辰图果真是从正月至六月为阳爻所值,从七月至十二月为阴爻所值,而郑玄在表述上是有误的,泰否两卦贞辰图应该如下表述:泰贞于正月寅,六爻依次值“寅、辰、午、申、戌、子”;否在卦气图中主七月申,按照阴卦与阳卦同位退一辰而贞的原则,六爻依次值“酉、亥、丑、卯、巳、未(见图4- 6)。如此,“泰得否之乾,否得泰之坤”的意思是:泰卦三阳爻得否卦三阳爻成为乾,否卦三阴爻得泰卦三阴爻成为坤。
可见,《乾凿度》六十四卦爻辰说尽管有特例,但并没有破阳卦纳阳辰、阴卦纳阴辰的基本规定,而这正体现了其对于京房卦爻纳干支易学的遵从。
总之,《易纬●乾凿度》中的爻辰说,是糅合孟喜卦气易学与京房卦爻纳干支易学以构建易卦律历的一次尝试,体现了西汉中后期易学数术化的学术走向,在易学发展史上具有独特的思想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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